周承安之前在运输队时跟队里的维修工孙师傅关系不错。孙师傅平时负责修理队里的工具,也会修电器,偶尔接些外面的私活。周承安空闲时常去看,孙师傅见他感兴趣,也会指点他一些。本来他是想找电子厂的工作,但问了好几家,都因为经验不足被拒绝了。还有几家衣服厂,李宜倒是合适,但要求住厂,一个月只放两天假,他们要照顾孩子,并不想分开住。
周承安有些泄气,“这么多工厂,找个工作怎么这么难。”
“先回去吧,天快黑了,我们明天再来看看。”李宜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。前世,为了找女儿,她也干了不少工作,但那时她不挑,也没法挑,都是洗碗、扫地之类的工作,赚够去下一站的路费就走。现在他们想找一份能稳定干下去的工作,还是要找个合适的才行。
一家三口只能先回招待所,在路上随便找了个小摊买了些吃的当晚饭。
夜里,广城的空气闷热难耐。好不容易哄睡了圆圆,周承安又开始翻来覆去睡不着。李宜察觉到他的异常,转身轻轻抱住他,拍了拍他的后背,轻声说:“才第一天,别着急。”
周承安也回抱住她,把头埋进她的脖子里,嗡声说:“我知道急不来,但是我怕找不到工作,你们跟着我吃苦。”
李宜摇头,拍了拍他的背,二人也没多说,相拥着入睡了。
有些烦恼不是说出来就能解决的,说多了只会徒增烦恼。他们都是一类人,习惯了默默承受苦难。
——
第二天,一家三口都被热醒了,醒来后也睡不着了。吃掉昨天买的饼干后,继续去工业区找工作。
路过一个工业区门口的保安亭时,李宜停下脚步,从包里拿出一包烟——这是早上出门时在门口的小卖部花一块钱买的——朝着亭子走过去,笑眯眯地将烟递给卖报的大爷,打听道,“阿叔你好,我想问一下,工业区要怎么看招工信息啊?有哪些厂子招工啊?”
大爷一开始没怎么理会,但看到递过来的香烟,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,“哎呀,这怎么好意思!”嘴上这么说,手却很自觉地把烟收进了口袋,说道:“这里的工业区招人倒是挺多的,不过很少招女的,一般也不单独招人,都是中介或者熟人介绍的。那是你老公吧,他倒是可以试试。你去那边的侧门,有个中介所,他们专门干这个的,介绍成功了收点中介费,不用自己到处乱找。”
李宜了解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,点了点头,对卖报阿叔再三感谢后,就和周承安去找中介所。这个时候社会还很混乱,一般工厂都想找熟人介绍的,比较有保障。但哪有这么多熟人介绍?他们不敢随便招员工,刚进入这个城市想找工作的人也没有途径了解哪些工厂在招人,所以中介应运而生,在公司和员工之间搭起一座桥梁。虽然要给一笔中介费,但像他们昨天那样直接找过去,人家肯定也怕招到骗子,不愿意搭理。比起自己盲目地找,白白浪费时间,还是花钱更划算。
没费多大力气,李宜就找到了阿叔说的中介所。门口已经排了一队人,都是等着进去找工作的。周承安让李宜和圆圆到旁边的树底下休息,他过去排队。
等了十来分钟,队伍丝毫不见缩短。中介所走出来一个男人,拿着一个喇叭喊道:“待会有两个厂子招工。一个是陶瓷厂,专门做瓷砖的,需要切割工,要力气大的男人,不招女的,一个月工资175块,半个月倒一次班,上夜班的每天还有两块钱补贴,厂里包吃住。另外一个是塑胶厂,也是只招男的搅拌工,一个月工资160元,包吃住,一星期倒一次班,没有夜班补贴。大家根据自己的条件选择,想去陶瓷厂的到左边排队,去塑胶厂的到右边排队,待会会有负责人带你们去面试,面试通过之后要交15块钱介绍费,我们会带你们去办要用的证件。”
“合适的可以先过来排队,不合适的可以先等一下,我们安排完这两个面试还会有其他的,大家不用担心。”
排着队的女人一听现在没有招女的,就全部散了,退到李宜站着的树荫下乘凉。这种天气在太阳底下排队实在太遭罪了。
李宜跟旁边的女人打听,“姐,你来排队多久了啊?这里的工资一般是多少啊?”
大姐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热心地回答,“你是第一回来这儿吧?我来了三天,昨天去看了一个衣服厂,但是工资太低了,才128块,还没有宿舍住,我就没去。这里的工资不好说,像男人干的体力活工资就高点,起码得在150以上,要是懂点技术工资还能更高。像我一个老乡,会修车,现在在一个汽车厂子干,一个月工资得有200呢。招女工的都是衣服厂、食品厂这些,待遇好的得有140块左右,但是不太好进。慢慢找吧。”
“对啊,妹子,这事急不来,得慢慢看,这里每天都有很多厂子招工的,这里没有合适的还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。”另一边的大姐也接话道,“不过你咋还带着个这么小的娃娃来打工啊?”
李宜看了眼蹲在地上玩树叶的小圆圆,装作无奈地说,“没办法啊,没人帮忙带,就只能自己带在身边了。”
大姐:“哎呀,这是没办法。那边那个是你男人吧?我刚刚看见你们两个一起来的,那你们还要租房住啊?这里租房花费也挺高的,我也是跟我男人来,不过我们都打算找有宿舍住的厂子,休息的时候再找个招待所聚聚得了。”
这个“聚聚”是什么意思,不言而喻。李宜假装没听出大姐语气中的揶揄,“唉,没办法啊。到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
不远处的周承安朝着这边小步跑过来,见李宜身边有好几个大姐,脚步又顿了下来,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